十一月十號,就在我生日後五天,文良滿七。
好快!二個月前,文良還在公司上班呢!
文良生病前一年,不知何故,我老想著死亡的事。
老是纏著文良問:
如果我先走了,你會用什麼方式記住我?
文良沒有答案,只是笑笑,
被問煩了,告訴我說:「不可能忘記你啦!」
文良生病後,這件事,誰也沒再提起,
只有在羅東媽媽的後事辦理過程中,
談到如果以後有這麼一天,
你要用何種方式來向朋友們道別,
我們互相述說著自己希望的方式。
那一次,雨過天青,天邊掛著好大的彩虹,
我們牽著彼此的手,仰望那彩虹,享受著那份無限的美好,
心想著:一切雨過天晴了吧!
當你去年第一次在醫院接受治療時,
我想著的是,萬一你還在醫院,而我先你一步而去,
那麼我們的孩子該怎麼辦?
但不敢告訴你,不敢告訴台中的媽媽,
只是偷偷的跟台中的姐姐商量著,
如果真的發生了,要怎麼安排?
只有先安排妥當,才不會手忙腳亂,
只有先安排妥當,才能安心。
你走了!先我一步而去!
紮紮實實的為你做滿七個七,
也在每一個七,提醒我,
你依然悲傷、依然孤立無援、可能手足無措,
一個人必需去面對恐懼、幻覺、虛實,
並從中走出來,得到真正的喜樂。
三七時,我感覺到你是悲傷的、無奈的,
並非對自己命運的慨嘆,
而是對生命無常、對人世眷戀,
對家人的不捨,想要抱抱孩子,想要牽手卻不可得低潮!
四七時,我感受到的是莫名的喜悅,
仁波切誦經時,感受到內心是輕盈,帶點愉悅,
即使是你的相片終究化為灰燼,卻沒有半點哀傷。
五七時,平靜似水,沒有任何感覺。
六七時,我們隔天就要出發去日本,
我卻是十分低潮,完全沒有即將出發去旅行的喜悅。
夜,來臨時,華燈初上,
空到恐懼的感覺,再次襲上心頭!
幽幽的,幽幽的........
是為這一切將劃下句點而感傷嗎?
出發前的忙碌,沒有沖淡這樣的情緒,
是你感染了我?還是我感染了你?
在辦後事的過程中,往來宜蘭與台中,
高速公路上車子疾駛,
說實話,曾經心中閃過一個念頭:「好想去ㄌㄨˋ壁」
只要方向盤偏一點點,
只要一點點,這個目的就可以達成!
並不是想要追隨你的腳步,
只是覺得這擔子好重,
沉重到喘不過氣,不想承擔這樣的責任。
只是覺得一切都太不真實,想要尋找疼痛的感覺,
「ㄌㄨˋ壁」,可以證明這一切都是真的,
透過對死亡一瞬間的感受,
讓我接受你死亡的事實,讓我體悟你那一刻的恐懼。
不過我沒有失去理智,ㄌㄨˋ壁的代價可能很大!
沒死,賸半條命,更麻煩!
掛點了!兒子誰來顧?
突然覺得自己很像飆車族,只是尋求一個刺激的快感罷了!
許多莫名的想法與情緒交雜著,
一會兒,這念頭也就消散,
如果要按文良的講法,可能這就是「魔考」吧!
滿七這一天,寺院的僧侶來到羅東家中為我們作法事,
顯教師父誦念的是“金剛般若經“,
特別針對【我非我是名我】作開釋:
我是現在的我,現在的我也不是我,我既是我,我也不是我.....
很像在繞口令,
簡單說,就是一種 ”見山是山,見山不是山,見山又是山“的體悟,
用劍道體現動禪的說法,
就是從「有形」到「無形」,從「有相」到「無相」的升華。
再積極一點來解釋:
昔日的我非今日的我,
否定昔日的我,今日的我也不存在,
將來的我,也不會是現在的我。
沉緬於過去、執著於現在與幻想著未來,都是沒有意義!
生命的誕生與消逝,
人世間的一切牽掛,都該學會不執著、放下。
逝者學會放手,生者學會活在當下!
那一刻,我是不悲傷的,是釋懷的;但是,這樣的釋懷,總是短暫的。
路,還很長;力量,在哪裡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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